阴离子桑

♢尽力想写出师徒之间的微妙感情，不知道有没有成功

♢存在少量对剧情的捏造

♢尝试了一种不擅长的写法

♢（自以为）师徒无差，注意避雷

♢ooc和语病的锅我背orz

♢娱乐而已，不必较真

1

伤痕累累的英雄，在赢得最终胜利后走入晚霞，迎着光，迈向夕阳彼端的家人——电影不是总这样拍吗？小说也常常写到如此情景。寓意着“归家”的落日、代表了“家”的人，确实是温馨的、是浪漫的、是同苦战形成强烈对比后令人动容的。

埼玉大概是个例外。埼玉认为自己是个例外。

然而，当他又一次落入那对金色的眼瞳、又一次看见对方的发丝融化在充盈了火烧云的空气中时，右手提着的购物袋险些掉落。

2

埼玉的脑子里播放着上一个类似的场景，无限循环。

当时是清晨，破晓时分。他翻过一堆又一堆建筑物的尸体，在尽头找到了自己的弟子。

年轻的改造人站在废墟中，脚下踩着早已变成碎片的核心。他的身体毁去了一半，脸上的仿真皮肤破破烂烂，露出的金属镀上柔光后依旧冰冷。听到埼玉的脚步声，他慢慢地转过头，张张嘴，又闭上，紧紧抿着唇。

埼玉向他走去，抱着来时捡到的机械手臂。四周有些过于安静，刚刚挺过决斗的城市失去了鸟鸣。

“我……打败他……了……”电子音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几个词，又一点点连成句子。「你做得很好」，大部分老师都会这样回答吧？

“复仇……完成了……”

埼玉在离他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。改造人的脸上沾着不知从何处流出的机油。

“回家吧。”埼玉盯着眼前人破损的躯体，“回家吧，杰诺斯。”

改造人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——并不是什么标准的笑，钢铁制成的脸模拟不出太多精巧的表情——损坏的声带发出近似咳嗽的声音，双肩微颤，胸口的核心闪着蓝光。

“老师……我想去外面……走走……”

略显刺耳的合成声含了不可言表的随意：像是刚认识那会儿，每晚分别时的临行话语。埼玉皱了下眉，又很快地舒开。

太阳正好升到了改造人的脑后。或许是因为阳光，埼玉眯起了眼。模糊的视野中，面前人凌乱的发染着白光，像是要被吸进朝阳中，从此消失不见。

3

而现在，现在这样一团金发就在自己的不远处，一边不断发出“老师”的声音，一边移近。

“啊，是杰诺斯。”

他停了下来，他们都停了下来。埼玉清清嗓子，将刚才沙哑的声音归结为太久没有说话。

“回家吗？”

4

埼玉没有想到，杰诺斯在扔下那句话后会直接启程。

架子上还挂着粉色的围裙，日记本也整整齐齐地摞在桌角，在被盯了半个小时后，杯子里的某支牙刷最终逃离了跌进垃圾桶的命运。

明明柜子里还放着杰诺斯的衣服，明明门口还有摆在一起的不同码数的帆布鞋。就因为一句话，因为一句语气随意得像是“天气不错”的一句话，先前戴着橡胶手套、拿着海绵的人在击败失控的改造人后，拖着半废的机械身躯离开了这个小居室。他曾留下的痕迹再多，现在会来洗碗的人也只有埼玉。

水流冲洗着泡沫旋转而下，下水口处响着“咕嘟”声。甩甩手，听着碗与碗相遇时的脆响，然后走到客厅，仰面躺在地板上，右手边是昨日未看完的漫画。

终于摆脱烦人弟子的埼玉，即将回归过去的单身生活。这大概没什么不好。

“唉——”

他盯着空白的天花板，长长地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5

在钥匙打开门锁的前一秒，埼玉的手迟疑了一下。改造人的视觉系统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停顿，尽管他的反应只是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。

“进来吧。”推开门，一阵熟悉的气味从屋内涌出。埼玉踢掉鞋，踩上木地板，“我来给你泡茶。”

改造人随着老师一同进屋，一边将肩上的包放在角落，一边回答着“不必了”。埼玉回过头，疑惑地看向他，于是就发现了一个已拾起地上散落的漫画杂志、正小幅度笑着的家政机器人。

迷迷糊糊过了近三十年的埼玉，此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

6

「由俭入奢易，由奢入俭难」，大概是这个道理吧。

重新调好闹钟，重新开始做单人早餐，重新买一份特价鸡蛋，重新一个人在河边，踩着过去的脚印。

“想吃火锅吗？”King问他。

埼玉望望别处，打了个呵欠，哑着嗓子说“不想”。

并没有想象中的小机器人来取走杰诺斯的东西，埼玉的家依旧包裹着改造人的所有物。“扔掉”一词早就随着其他杂七杂八的思绪，混在那声叹息中飞至云端。

仙人掌开了花。

埼玉拿着水壶，站在阳台上。空无一人的街道中，连蚊子也没有。

7

埼玉拦不住做家务的杰诺斯。过去是，现在也是。

“您坐着就好，我随便收拾一下。”

书本被理好放归原位，垃圾一一分类分装；阳台上的衣服进了衣柜，仙人掌下干燥的土壤得到了水。杰诺斯甚至把埼玉买回的菜拎进了厨房，随后夹着围裙企图翻找原来留下的家用手臂。

“已经可以了，再这样下去我会有愧疚感的。”埼玉先他一步抵住抽屉，“而且家里有的材料不够做两人份——我们出去吃？”

改造人顿了一下，垂下眼，却又很快地看向自己的老师，脸上维持着先前的一丝笑意。

“我大概……不能留下来陪老师吃饭了。抱歉。”过于温柔的语气，“博士和我约好了做维护的时间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“我没有想到能正好遇见老师，一开始也只是打算停留三十分钟的——您不用担心，现在再和您聊会儿天的时间还是有的。当然，如果您不希……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8

埼玉不是没有幻想过，一天工作完，走在河边，突然就看到一团金发正和夕阳一起烧得旺盛。他按照旧有的时间出门，按照旧有的时间回家，却一直没有偶遇过金发金瞳的弟子，也没有在厨房里发现正在煮汤的田螺姑娘。

协会官网没有更新过杰诺斯的动态，自己也没有杰诺斯的手机号码，一起吃过火锅的人同样没有有用的消息。改造人似乎有意切断了与他人的联系，从此销声匿迹。

或许这样的局面，要怪埼玉自己。

9

最后，还是泡上了茶。师徒二人面对面坐着，中间隔了张小桌。

“所以，”埼玉的目光从茶水中飘出的白雾移到了杰诺斯的脸上，“你之后没有参加过英雄活动？”

“可以这么说，老师。”杰诺斯的眼睛闪了一下，“协会那边大概人员充足，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我，我也没有刻意去找怪人，通常偶然遇见才会出手。博士的身体状况不及从前，我也不愿看到他为了我通宵几夜。一般的怪人不会给我带来多少损伤，博士也在给我准备的行李中装了备用零件，现在只要隔段时间回去做定期维——啊，抱歉，我现在就精简到二十字以内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杰诺斯眨眨眼，看着老师端起茶杯，“那么……你的旅行，怎么样？”

没有回答——再寻常不过的问题，不论是用来客套还是关心都万分合适，现下却引出了犹如当初那句“我想去外面走走”带来的沉默。埼玉放下茶杯，看到弟子正稍稍侧目，看着自己以前的日记本——本子上并未落灰，改造人也迟迟没有回答。

“……可以超过二十字。”

“抱歉。”电子眼转了转，金瞳对向了埼玉的杯子，“我去了很多地方，也……想了很多。其实主要是在想吧，一边走一边思考，不知不觉就走了很多路。

“过去的我做了什么？将来的我应该做什么？复仇真的是我存活的唯一意义吗？打倒失控改造人后我还需要变强吗？我还需要活着吗？

“老师、博士、父母、协会的同事们，我的记忆、感情、价值……老师，我想了太多。我第一次感受到大脑被那么多复杂的事填满……”

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
10

「博士看自己的眼神，比起看产品更像是在看儿子」，杰诺斯无比清楚这个事实。他躺在工作台上，想着如何回答博士可能提出的话题。

然而，老人并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操作着机械修理改造人。也不知是不是刻意，发声器被第一个换下。

“博士，我终于实现愿望了。”

老人捏着一枚螺丝，举到眼前看。

“博士，我应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？”

只剩下最上面的一小截的左腿被拆了下来。

“博士，我不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。”

胳膊也是。现在的杰诺斯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。

“博士，现在盘绕在我脑子里的，是什么感情？”

新的手臂比原来纤细不少。

“博士，我该去哪里？”

“博士，我是不是留下来比较好？”

“博士，我想不起来妈妈的脸了……”

“博士……”

“需要我帮你从埼玉那拿一点东西回来吗？”

老人缓缓开口，缓缓给改造人重新装上眼球。

“……不必，我已经拿过了。”

“我手上的人造皮肤足够你全身的量。”

头发也换了新的。

“我还没准备好，博士。”改造人喘了两下，“我还没准备好。”

11

“老师，我先告辞了。”

“哦——对了，之前给你的钥匙还在吗？”

他拍拍胸口。

“嗯。杰诺斯，你能弯一点腰吗？”

“老师？”

12

体温、心跳、呼吸频率、耳边绕着的一遍又一遍的“杰诺斯”，改造人身上属于机械的部分不用一秒就可以完成记录与分析。

但杰诺斯不太想用数据去衡量这个拥抱。就算心脏是合金制成的又如何呢？他依旧可以「感受」这个世界，和正常人一样。

博士一直都是对的。他需要更多的人造皮肤。